离家出走的未成年少女,我可是看得多也听得多。但是,离“院”出走老婆婆,第一次让我给碰上。一位年迈七十,必须接受治疗和药物来延续生命的老婆婆,既然凭空消失在医院里。
『病房门口怎么站了那么多的警员?我记得昨夜凌晨我还睡得迷迷糊糊地,好像也见着了几个警员,当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。』我转过头看着特蕾西·陈。
『哦。对啊。』 特蕾西·陈好像没什么留心我说的话,半躺在床上发愣。眼睛有点红肿。
『这里遭小偷了吗?这也不对呀!医院一早就声明了所有贵重物品该由病患自己小心保管的。如有任何遗失恕不负责。你说是不是?]我猜测道。
『哦。是啊。』
『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?』
『玉,你说我该不该拨通电话给“他”?没什么,就像朋友一样给个问候而已。嗯,还有……恭喜他。』 特蕾西·陈这才转过头来。从早上到现在,她都在自己的思绪中徘徊。
『你觉得呢?』我把问题丢回给当事人。
『拜托~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好吗。』
『连你都不知道。我怎知道?』
『你在打什么哑谜吗?』
『沒打什么啞谜。其实,该如何做,在你心理早已有了个答案了不是吗?如果这是你想做的事情,就算旁观者如何反对或者給予任何意见,它都无法改变你的初衷的。既然如此,我的意见还有什么关系吗?毕竟,感情的事情还是得靠自己去解决。』哇!心想我在爱情小说内的对白终于派上用场。谁说爱情小说教坏小孩?看,我这不就成了爱情顾问。
特蕾西·陈听了后沉默了大概十分钟。突然回神问道『你之前问了什么吗?』
『沒什么,只是好奇为什么外面有那么多警員。』
『噢~听护士说睡在一号病床的婆婆于昨晚凌晨就不见踪影了。好像除了她自己以外,什么都沒带走。』
『你觉得婆婆有沒有可能还在医院里的某个角落呢?一个老人家也不可能走远的不是吗?而且医院的门口都有看门员看守着,应该出不去的。』
『哇~倒沒想到你对我们的看门员还真是信心满满的。告诉你,我可不这么认为!他们沒在上班時给我打瞌睡,我就阿彌 陀佛了。』
『或许,你是对的。』
『嘿!這不该是疑问句,是肯定句。不是或许,是绝对。』
『沒联络上婆婆的家人吗?』
『我们住在医院都有一段时间了。你有看过婆婆的孩子们吗?』 特蕾西·陈翻翻白眼问道。
『除了第一次把婆婆送进來的時候……』 我回想道。
『护士早就联络过婆婆的家属了,都说沒见过婆婆。婆婆也沒主动联络过他们。他的宝贝孩子们还说要赶着去上班,有什么进展再联络他们!都什么时候了,还有闲情上班。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。』 特蕾西·陈很生气地说。
『想不到你的消息还真灵通。还以为你一整个早上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』
『我是啊~只不過,医院里沒什么秘密可言。护士们的谈论总是毫无预警的飄进我的耳朵,不想听都不能。』
『沒想到你还听得进事情。差一点就以为你的双耳是裝饰品。』
『少挖苦我!但是,婆婆一个人可以照顾、提拔和养育八个孩子;为什么八个孩子却沒有能力照顾好一个婆婆?我对婆婆的遭遇感到可悲,也很怜悯,但我知道婆婆需要的不是我们的怜悯。她需要的是孩子的关心和照顾,一个老人家要独立对抗癌症绝不是件容易的事。』 特蕾西·陈在一旁喃喃自语,她并不在乎我到底有没有听到。
我的思绪也飘到了前一个月的某一个晚上。
『婆婆,你要去哪?我帮你。』 看着婆婆一拐一拐推着点滴。
『小妹妹,你真乖。你多大了?』婆婆满脸的皱纹慈祥微笑道。
『婆婆,我16了。』
『噢!你有16岁啊!我还以为你13岁左右,每天扎着两个马尾,还真看不出来。』
『唉!又来了!真希望自己可以看起来比较女人味一点,而不是只是个小孩。』
『何必急着长大呢?相信婆婆,等你长大了,你就会想念你这张娃娃脸了。』
这时候,婆婆缓缓地伸出了右手,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左脸,泪水随着充满岁月的脸颊滑落。
『婆婆也曾有个女儿。她跟你一样,很爱笑也很外向。』她感慨的道。
『那她现在在哪?』
『她呀,跟老公移民国外了。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一对很可爱的女儿,好几年没回来了。你一定会觉得她很不对,对不?』
我没点头,也没摇头。
『其实,一切都是婆婆自己不好。婆婆呀,一直都很重男轻女的,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了儿子。婆婆有很多儿子,所有的心思和时间都分了给他们,没有留下一点点给我那唯一的女儿。就连升学的机会,我都剥夺了。其实,她是所有孩子里面最孝顺,不需要我太操心的那个。幸好,她不是一个柔弱的女生,靠自己的能力得到奖学金到外国念书,考到了学士。然后就居留到现在了。』
看来,每件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理由。如果婆婆不是重男轻女,今天的她,还会是一个人吗?唉,好一个“如果”。
『希望婆婆可以平安回來。』
婆婆,其实……有时候……我也很想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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